□李伟明
《续资治通鉴》第十七卷载:“翰林学士张洎知吏部选事,尝引对选人。帝顾之,谓近臣曰:‘张洎富有辞藻,至今尚苦心读书,江东士人中之冠也。然搢绅当以德行为先,苟空恃文学,亦无所取。’吕蒙正曰:‘裴行俭不取王、杨、卢、骆,正为其无德耳。’”
张洎,北宋文臣,《宋史》说他“行止洒脱,文采清丽,博览佛道书籍”。他本是南唐后主李煜的部下。宋太祖赵匡胤灭亡南唐时,张洎曾劝李煜拒降,后来与李煜一起被俘。宋太祖责问张洎为何劝李煜抵抗,张洎从容不迫地答道:“各为其主而已。如今若能一死,也算是尽力了。”赵匡胤听他说得在理,看起来像条汉子,于是比较器重他,给他安排了太子中允一职。
上述之事发生在宋太宗淳化四年(公元993年),张洎做宋臣已快二十年了。其时,他在吏部负责选人工作,向宋太宗引见有关人选之后,没想到,宋太宗却与宰相吕蒙正这样评价他的人品。
宋太宗认为,张洎才华是出众的,而且学习精神很强,在个人能力方面确实没问题。但是,德行太差了,光靠文章才学,就没什么可取之处。吕蒙正深以为然,还用了唐代名臣裴行俭的做法来旁证。
“王、杨、卢、骆”,即文学史上的“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在文学方面,他们固然赫赫有名,但在德行方面,裴行俭却对他们评价不高。裴行俭在担任吏部侍郎期间,他的同事李敬玄曾向他盛赞王、杨、卢、骆四人。裴行俭却认为,一个人能否担当重任,先要看器识,然后才是文才。王勃、卢照邻、骆宾王才华虽高,但浮躁浅陋;杨炯相对沉静,或许可以做个县令。后来,四人的结局果然和裴行俭所言相差不远。(见《新唐书》卷一百八,列传第三十三)
张洎这个人,史上评价他“性情险诐”,尤其喜欢背后搞别人的鬼,人品确实大有情况。其为人差到什么程度?据《宋史》记载,张洎的前老板李煜降宋后,生活窘迫。张洎作为老部下,按理说应该伸手帮一帮他。然而,张洎不仅没有用实际行动关心老领导,反而不断向他索取财物。李煜没办法,只好送给他一个白金洗脸器皿,而张洎仍然不满足。各种不道德之事做多了,难免传出去。正因为如此,宋太宗和大臣们才会对他有那样的评价。
在德与才之间,无疑应把“德”排在“才”的前面。有德有才是最理想的;有德无才至少不会出问题;就算无德无才,也可能人畜无害;而如果无德有才,那就可能干的都是坏事了,久而久之定然要出大问题。在这几种人当中,人们交朋友该怎么选择,不言而喻。
我们常说选干部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对于掌握公权力的人,尤其要讲究“以德为先”。无才之人上位,固然干不了什么好事,但也干不成多少坏事。无德之人掌握权力,后果就严重了,轻则让部下心情不爽,重则给事业带来创伤。若是无德而有才,那就更不得了,完全可以干成大坏事,甚至造成万劫不复的灾难。“能人腐败”的后果是可怕的,他们往往手段更恶劣,隐蔽性更强,初时靠伪装获得上级和群众信任,等到露出马脚时,局面已经不好收拾了。他们不仅仅对经济社会发展造成直接的损失,而且动摇了群众对官员的信任基础——多几个这种具备欺骗性的贪官,老百姓还敢相信谁了呢?
越是权重岗位越要考量“德”的问题。权力越大,德行越重要。一个公权力不大的小单位头领如果无德,只是坑害单位那几个人而已。而权力辐射面大的岗位,如果用了一个有才无德之人,那势必祸害一大片。所以,对这种岗位的人选,务必慎之又慎,反复考察,同时还得把强力的监督贯穿全过程。每个人都要有“主人翁意识”,明白任由无德之人上位胡作非为,损害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利益,而是大家的共同利益,所以要共同护航公权力的健康运行。
很多人是善于伪装的,其德行如何,一时之间未必能精准识别。这不是问题。只要有鉴别的机制,再隐蔽的做法,也要见天日。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问题便能尽早现出原形。发现问题及时处理,便能及时止损。如此,德行有亏之人,一有非分之举,便可让他们立即出局,使之达不到目的。当然,选人用人的权力,也需要经得起阳光的晒。如果在这个环节暗箱操作,不讲规则,那么,其他环节出问题,也就不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