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渺新
一列绿皮火车,把我从喧嚣的都市带到了宁静的关西小站。
出小站,沿山间蜿蜒的公路走去,天空飘着廉纤细雨,把远近的景色笼罩在缥缈与朦胧里,群山云雾缭绕,草木苍翠欲滴。来关西是为了探访古老的客家围屋,路上向一位割草的老农探问围屋所在,老人遥指烟雨说,沿公路一直走,不远就能看见。
峰回路转,前面是一个小盆地,阡陌纵横,田畴密布,一幢巍峨的青灰色建筑耸立田野上,赫然在目,那就是关西新围。关西新围始建于清代嘉庆年间,建成于清代道光年间,前后历经了29年之久,它是国内所发现的围屋中保存最完整、结构和功能最齐全的具有代表性意义的围屋之一,如今这幢规模宏伟的老建筑已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黄昏,独自走进围屋,古老的围屋呈现宏伟的风貌。围屋寂无人声,雨丝交织,耳畔萦绕檐水的滴答声。浸润着绵延岁月的围屋越发显得庄严肃穆,偶尔从檐下或屋顶传来一阵雀子的噪鸣,顷刻复归沉寂。围屋的院子、甬道、走廊铺着条石或鹅卵石,石缝镶嵌青苔,勾勒出各种抽象的图案。围屋高墙内是一幢结构庞大而严整、前后三进、五组并列、十八个厅、十四个天井的豪宅,伫立豪宅大门前,森严的气息震撼人心。
天渐渐暗下来,庭院深深,屋檐重重,暮色仿佛比围屋外的旷野来得更早一些,可能因为整个宅院呈一种古老色调的缘故,我穿过一个个大厅和天井,伴随回响的跫音,走向围屋深处。其实,即便白天,围屋里也有一种时光幽邃的感觉。
沿着狭窄、陡峭的梯子爬上一座炮角楼,木梯吱吱嘎嘎作响,令人胆战心惊,仿佛听见了古老围屋发出的悠长而飘忽的梦呓,悸动心扉。登上三层高的炮角楼,可以看得很远,透过方形或梅花形的墙洞,一片恬静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烟雨笼罩的乡村朦朦胧胧,如诗如画,远远近近几星灯火,在湿漉漉的暮色里漫漶不清。从围屋出来,沿着乡村公路走向不远的关西小镇,轻缓的脚步依然引起几声犬吠,回荡群山间。
雨后,溪水上涨,整个关西小镇洋溢着潺潺水声,别有一番“小桥流水人家”的清幽韵致。夜宿桥头一家小旅店,只为今夜能枕着潺潺水声酣然入梦。
一夜流水萦绕耳畔,梦境温润而悠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感觉精神抖擞。清晨,整个小镇沉浸在一片寂静里,火车的汽笛声搏击袅袅晨雾,从群山背后悠悠传来。镇子外的田野雾气弥漫,潮湿的泥土散发清新的气息。田埂上青草披离,公路边蓝桉挺拔,无不清香四溢。手脚勤快的农人肩扛农具,沿着蜿蜒的田间小道走向田野。
这么早起来,是为了赶在火车到来前再游览一遍围屋。清晨的围屋静悄悄的,院子、甬道、走廊上的青苔被雨洗后绿得出奇。一群麻雀闲庭信步,以活泼反衬古老,以灵动装点凝重,看见人,扑啦啦飞到一株桂树上,依然在枝叶间欢鸣。
豪宅大门前有一对精雕细琢的石狮子,一雌一雄,气宇不凡,栩栩如生,彰显了围屋主人的尊贵身份。雄狮口衔宝珠,顶戴花翎,脚握四方官印,祥云座上雕刻书卷、宝剑,是男主人的化身。雌狮左脚抓元宝,胸前有两只小母狮,祥云座上雕刻花扇、玉簪。雌狮自然是女主人的化身,而它胸前两只小母狮则象征男主人的两房小妾。
走进大门是前厅,往前是天井,雨虽然停了,檐上依然有水滴落下,晶莹剔透,滴答作响。然后是中厅,中厅最大,可以摆下25张八仙桌,供200人同时进餐。一道屏风背后又是天井,过天井是上厅,上厅供奉祖先画像和牌位,是围屋最神圣的地方。三个大厅旁边是东西厢房,整个围屋建筑布局严谨。伫立天井边抬头仰望,天井上的天空在黝黑屋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高远,三两燕子飞进飞出,一路燕语呢喃。
围屋主人名叫徐名钧,是一个由读书踏上仕途再经商而发达的人,即便隐居乡里,也要有一个读书的地方。徐名钧的书房在围屋后边,有新、老两处书房,紧傍一条潺潺流泻的溪流,幽雅僻静,自成天地,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徐名钧不仅自己爱读书,还在书房旁建了梅花书院,闲时在书院教族中子弟读书。为了抚慰苏州爱妾思乡之心,他又在书房旁建了一个苏州园林式园子,名“小花洲”,园子里有亭台楼榭,园子中央挖掘品字形池塘,名“一品池”,由溪中引水入池,活活流水终日汩汩作响,不绝于耳。池中有一座小岛,两座小巧玲珑的石桥与小岛相连,岛上有假山、石塔、水榭和奇花异草。
西昌围距关西新围约百米,乃徐名钧祖、父辈所建,因年代更早,故又叫关西老围。西昌围呈不规则形,实属罕见,其内“一围四祠”,亦凤毛麟角。
徐氏祖先于宋理宗嘉熙元年从江西泰和迁至龙南关西,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数百年斗转星移,风云变幻,而古老的围屋无疑是客家历史最好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