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瑞来

　　儿时，我在赣州市西津路卖过父亲贩来的李子。李子个头不大，果皮和果肉都是鲜红的，吃起来有耐人寻味的酸酸甜甜。那时，看见别人家的桃树、李树等果树，很是羡慕。 

　　三十年前，父亲在自己土屋前的菜地上，种过十来棵尖嘴桃。当桃子的外皮泛红时，桃肉也是通红的，味道很似当年贩卖过的李子。可惜，这种桃树的寿命不长，结果后的七八年便死了，我家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果树。 

　　从父亲贩卖李子到栽种桃树，突然觉得，其情其景不该止于追忆。记得奶奶说过，“桃李最知春”，这寻常果树竟藏着如此深意：当桃红李白缀满枝头，便是人间最美的诗行；当师长欣慰于弟子成才，便化作“桃李满天下”的佳话。于是乎，我家又有了栽种李树的念想。 

　　八年前，经多方打听，妻子在章贡区沙石镇的苗木市场，买回了一种名字好听的李子树苗——澳洲蓝宝石，那还是不及一米高的嫩枝。卖苗老汉说，它结的果比当地的李子要早熟一个月。栽下李树那日，妻子忽然说起卖苗老汉的话——这树苗，记得住风的方向。话音散在风里，比任何叮咛都来得深刻。 

　　一家人把李树当作“幼子”般精心呵护，除草、施肥、剪枝……经年累月的辛勤培育，李树如今已亭亭如盖，疏影婆娑间，流转着看似漫长实则倏忽的八载春秋。 

　　记得种下李树三年后的一个清晨，那是阳光明媚的五月，我们盼来了心心念念的初果。霞光穿透翡翠般的叶片，将枝头的“蓝宝石”映得锃亮——每棵李树结出了一二十个李子。我们提着塑料桶走进李园，妻子抚摸高处最红的“蓝宝石”，笑得比李子还甜蜜。这年的脆李虽然结得不多，却鲜红得让人惊喜，连鸟儿都来尝鲜。 

　　前年的五月，满树的李子压弯了枝条，李园结了四千余斤的“蓝宝石”，我们邀请一波波亲朋好友前来采摘李子，品尝丰收的喜悦。可是去年，春寒骤至，让人猝不及防。绵绵的春雨，裹着残花在土里打滚；蜜蜂在蜂巢里瑟瑟躲藏，无心为李花传粉。望着满地飘零的花瓣，我喃喃道：“花都谢尽了，还能结什么果呢？”后来收成虽减了大半，倒让亲友尝了回稀罕——这浸透雨水的李子，竟比蜜还甜。 

　　今年三月，我家的李花又开了。暖阳温柔地漫过花枝，微风拂过，洁白的李花在枝头轻轻摇曳，细碎的白瓣在春光里打着转儿，轻轻落在泥土上。花开花落，丰收歉收，本是寻常事，可人总爱在年轮里种下初心和念想，就像此刻的春风又翻过果园，带着去岁的雨，染过经年的霜…… 

　　当李子压弯枝头时，灿烂的阳光下，亲朋好友手拿果袋，拽着高处的枝桠，欢心地摘下李子，轻轻咬上一口，发出吧唧的脆响，惊飞了叶间的光斑，连浮云都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