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文 赵粟田 程明生/图

　　傍晚时分，江畔一隅。赣南客家圩镇老巷的古戏台上，李贵和隐于帘布后，两手一拉一放间，木偶于方寸戏台，演绎出喜怒哀乐，人生百态。

　　配以高腔唱词，伴胡乐鼓锣之音，视觉听觉引观众入戏，穿越时空，体味文学和艺术素雅，情节跌宕起伏，木偶们一招一式，时而让人沉思，时而令人心悬一线。精彩演出不时博得阵阵掌声。

　　李贵和作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赣县木偶戏的代表性传承人，每年出场表演时间200天左右。“李贵和戏班”走南闯北，用情怀和使命支撑这个民间艺术，唤起了现代人的记忆，也让木偶戏这个古老艺术焕发出新的光彩。

　　耕戏人生路

　　上世纪50年代初，李贵和出生在一个“耕戏”之家。李贵和父亲李财盛，是赣县田村镇伍陂村农民，机缘巧合拜师学成木偶戏，农闲时到周边县市赶庙会，表演民间傀儡绝活。

　　从儿时起，李贵和就嬉戏于戏台间，看父亲提线操控木偶，表演《西游记》《西厢记》《白蛇传》等戏幕。台下众目观赏，台上艺人手眼灵动，弹唱间挥汗如雨，一天下来总是疲惫不堪。木偶戏表演之累，给李贵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15岁那年，李贵和初中毕业，拒绝了父亲的传艺，学了烧瓦匠的手艺。几年后，父亲身体每况愈下，常苦闷于手艺失传，哀叹之声不时传至李贵和的耳朵。或因为子之责，或受父感化，李贵和还是进了戏班，学习木偶之技。

　　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这位年轻“戏徒”农闲时随父亲的戏班在赣县、兴国、万安、泰和等地的庙会、喜宴、寿宴上演戏，每年出演200多天。一个戏班4到5个人，刚开始每天报酬30多元，后逐年有所增长。

　　父亲退休后，李贵和接下木偶戏的衣钵，开始了新一代接班人的“耕戏人生”。时代变迁，很多戏已从台下走向银屏和互联网，作为古老技艺的民间木偶戏开始逐渐淡化，但近年来因其特殊的表现形式和文化沉淀，又得到了保护和传承。

　　赣县木偶戏2010年被列为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015年升级为赣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017年被列入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李贵和作为赣县木偶戏代表性传承人，带领他的戏班演戏传艺，也担负着传承文化的责任。

　　木偶舞方寸

　　木偶戏俗称傀儡戏，赣县木偶戏主要是提线木偶，又名吊线木偶，由艺人通过线绳操作偶像进行动态表演，人物、服饰、道具微缩化，演唱模仿化。一般剧种规模小，配制少，是微缩的舞台艺术。主声腔为高腔和弹腔，剧目均为传统的历史神话体裁。

　　李家村是赣县区江口镇一个自然村落，这里地处三江交汇处，木屋老宅，古刹戏楼，当地有逛庙会搭台唱戏之风俗。端午节前夕，李贵和戏班受邀演木偶戏，七天时间要从早晨演到晚上，曲目主要是《西游记》。

　　那日，李家村老戏台上，李贵和隐于红帘布后，两手调度拉线，方寸之台上，时而“唐太宗李世民”现身，时而“阎王爷”露脸，还有“刘全”头顶南瓜进“地府”。有悲亦有喜，情节曲折生动，木偶灵动多态。这是《西游记》中“刘全进瓜还魂”的戏幕。

　　第二幕戏是《西游记》之“木牛妖吃师兄”。戏中，唐僧身着袈裟，头戴帽冠，骑着白龙马走上戏台，李贵和操控拉线，唐僧时而骑马前行，时而停驻沉思；白龙马一会摇头示意，一会抬头远观，表情丰富，形态各异。木偶观音出场时，身穿白衣，头披白纱，坐于烛台前，慈爱亲切。戏班成员们各司其职，又互相配合，提线高唱者是李贵和，另有3人吹唢呐、拉二胡、敲司鼓铜锣，共同缔造出一个多元的民间艺术盛宴。

　　“‘木牛妖吃师兄’这幕戏，是观音菩萨在试探唐僧向佛修行的诚心。”李贵和与戏班成员，每演完一幕戏都会中场休息，“演这个戏确实很累人，你看我衣服全是汗水”。

　　喝杯茶、抽支烟的功夫，下一幕戏又开始了。每一幕戏，要“请出”多位木偶演员。低潮与高潮，上场与退场，都需要音乐的协作。一曲曲，一幕幕，一天天，是戏，也是艺术人生。

　　梦想在远方

　　李贵和戏班所用的木偶道具和竹编箱，是“师门”多代传承至今的老物件，至今已有百年历史了。父亲李财盛68岁去世后，李贵和成为了赣县木偶戏的“掌门人”。

　　据史料记载，木偶戏源于汉，兴于唐，盛于宋。它以戏曲歌舞演唱故事，是一门集音乐、演唱、绘画、雕刻为一体的综合戏曲艺术。内容美而质朴，也是民间喜闻乐见的通俗艺术。赣县木偶戏起源于明末清初，至今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是民间广为流传的一种微缩版舞台剧种。

　　“赣县木偶戏主要流传于东河流域的田村、白鹭一带，演唱多是高腔剧目，一共有300多出，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西游记》。”据李贵和及其戏班成员介绍，“高腔是中国戏曲声腔的一种，起源于江西上饶的弋阳县。这个戏有一部分高腔剧目的遗存，在明末清初时期非常盛行，可以说是鼎盛时期，一直流传到现在”。

　　李贵和介绍，生于1893年的谢德海，是赣县木偶戏能追溯到的“祖师爷”，也是该技艺的第一代传承人。李财盛作为第二代传承人，随师多年习得木偶戏之技，后将其传给第三代传承人李贵和。目前，李贵和之子李光亮，是赣县木偶戏的第四代传承人。李贵和的主要身份是农民，以前也会在周边打打零工，只要有节假日文化活动或受邀演出，他就会带领戏班前往表演。

　　李贵和的儿子是南康家具厂的一名手艺人，作为赣县木偶戏的第四代传承人，在父亲的熏陶和情怀感染下，他勤于学戏已掌握了这门技艺，但只偶尔参加演出，春节时才有更多时间演戏。

　　“我年龄大了，出来演戏也算有份事做，也想让更多人看到这个戏。”李贵和坦言，“学这个戏很苦很累，一般要五六年才能学成。”

　　现已年过七旬的李贵和，在这方寸戏台上，已走过了五十年光阴。每次上台，他都能掌指灵活、声音洪亮，精彩处不时博得观众阵阵掌声。

　　戏台旁那陈旧的竹箱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道具；化了一次又一次妆的木偶，每隔几年还要换身新衣服——客家刺绣服；二胡的沧桑之音，也充斥着古老的民间文艺之味。

　　岁月催人老，李贵和在古稀之年，历经岁月褶皱，仍坚守着这分木偶情怀，他希望有更多人关注赣县木偶戏，也希望这项民间艺术能多与影视等艺术融合，呈现出更持久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