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

　　一场雪

　　雪引领了一切。雪落满孤寂的山村

　　雪落满低矮的屋檐。我不知道一场雪

　　究竟会给多少人带来记忆中的清愁

　　往事里的碎片。我更愿意写下的

　　是雪给予我们的——

　　缟素的世界，古老的人间

　　是那么多的白天使，在阳光的普照下

　　不动声色，缓缓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看云

　　坐在山顶看云

　　和坐在别的地方看云

　　是不一样的

　　坐在别的地方看云

　　云只是留给我们

　　一个匆忙赶路的背影

　　坐在山顶看云

　　你会发现

　　云朵会变成

　　我们喜欢的样子

　　就像那时

　　我们还没来得及在人间相爱

　　就像那时

　　我们才刚刚在人群中相逢

　　橙园

　　其实我们并没有登上山顶

　　山路十八弯之后，一片橙黄

　　突然呈现在我们眼前

　　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脐橙

　　像怀揣神谕的信徒——

　　尽情拥抱大地

　　时间停顿

　　荻花鼓起风帆

　　雀鸟在林间啼叫

　　落日归来——

　　辽阔的山坡上

　　起伏的茅草已不重要

　　沧桑的人世已不重要

　　我们是

　　心怀喜悦

　　走在秋风里的人

　　十二月

　　我们都曾置身于黑暗中。现在

　　天亮了。北风抱紧枯枝

　　腊梅的花苞因盛大

　　而再次被阳光笼罩

　　就在昨天，小径上落叶纷飞

　　大地平静而丰厚

　　河水倒映石桥，虫声隐匿草丛

　　孤雁看不清自己的脸

　　多么遥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两只困在雪中的喜鹊。原来

　　每一片树叶的枯荣，都在遵从风声的召唤

　　而此刻，十二月站在一月的门前抽身离去

　　我们在梦幻中，缓缓伸出

　　复苏的手

　　她坐在秋风里

　　一些被青草覆盖的片段

　　一张清澈如初的脸

　　哦，在一个梦境

　　与另外一个梦境之间

　　必定会有一种途径

　　让我们通往消失的时光

　　尘土飞扬的小镇上

　　乌桕树晃动在道路两边

　　那个满脸胡须的父亲

　　日复一日站在集市的案牍前

　　他的大女儿素儿

　　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拥有一副瘦弱的身体

　　一条乌黑的马尾辫

　　她在1991年的秋天

　　丢失了蝴蝶结和钥匙链

　　她坐在黄昏的池塘边哭泣

　　我站在她面前

　　我在凌晨两点突然惊醒

　　我想起曾读到过的诗句

　　“寒山，你坐在我左边。”

　　我无法跨越山高水长的距离

　　我只记得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请不要触碰那些蓝色的火焰

　　请给我带来一朵洁白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