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余书福 通讯员宋嘉华 刘杨发 文/图

　　“苏区干部好作风，自带干粮去办公。日着草鞋干革命，夜提灯笼访贫农”“打双草鞋送红军，南征北战打胜仗”……和草鞋有关的歌曲和红色故事，赣南人从小耳濡目染。80多年前，红军将士脚着草鞋，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取得长征的伟大胜利。时过境迁，虽然草鞋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成为博物馆供人参观的文物，但于都县马安乡上宝村村民钟荣堤仍在坚守这门手艺。

　　面对记者采访，钟荣堤说：“虽然现在没人再穿草鞋了，但它承载着军民的鱼水深情，见证着那段红色岁月，我不能让这门老手艺失传。”

　　编草鞋助红军攻克土围

　　近日，记者来到钟荣堤家，一条板凳、两根麻绳、一撮稻草，他正坐在大门外的屋檐下编织草鞋。别看他今年已71岁，期间还有20多年没编，而今重拾老手艺，老人编织的动作仍很麻利，稻草在他手中上下翻飞，速度不逊当年。

　　“钟师傅，您编织草鞋的手艺向谁学的？”记者话音刚落，钟荣堤回应道：“早年很多村民都会编，我从小就看着父亲编，慢慢地就学会了。可是现在没人再穿，会编的人也不编了。”

　　钟荣堤告诉记者，他听父亲讲，早年上宝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编草鞋，这与一个红色故事有关。

　　1931年12月26日，彭德怀、滕代远的红三军七师和九师展开了围攻马安上宝土围的战斗。战斗进行了23天，不可谓不艰难。上宝土围坚实如磐，墙高围宽，四个门均设有堡垒，内有数十幢宗祠、巨宅、民居，外有一条从石壁塘涌来的护围河环绕。红军攻围前，钟楷瑞的靖卫团和周围的土豪富绅全躲藏其中，千余名群众也被胁迫进入围中，地主武装的顽固抵抗，百姓群众的无辜被困，令战斗增添了许多难处。

　　钟荣堤听说当时天寒地冻，很多攻打土围的红军战士赤着脚在战斗，村民们便自告奋勇赶制草鞋支援红军。一时间，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白天黑夜不停编，村民们把赶制好的草鞋送到红军阵营。有了广大群众做后盾，红军“围而不攻”的战术成效越来越明显：土围内坐吃山空，没多久，弹药不够使、水不够饮、粮不够食、盐不够吃，以致后来躲在围内的靖卫团长钟楷瑞最终选择投降。

　　十岁开始随父编卖草鞋

　　钟荣堤回忆说，听父亲讲述，上宝土围被红军攻克后，村民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大家支援红军、拥护红军的热情空前高涨，村中的青壮年纷纷踊跃报名参加红军，其大伯钟起烜就是其中之一。

　　“红军就是穿着乡亲们编织的草鞋去长征的。”钟荣堤说，红军长征出发前，爷爷带着父亲和村民们一起围坐在祠堂里，加班加点赶制草鞋，大家还展开了打草鞋比赛，谁家给红军打的草鞋越多就越光荣。

　　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中央红军长征后，敌人对中央苏区展开了疯狂反扑。为了躲避白色恐怖，很多村民只好流落他乡。在经历了漫漫长夜等待后，于都大地迎来了黎明的曙光，流浪他乡的草鞋手艺人也回到了上宝村。虽然战争的硝烟已散尽，但当年村民们上山砍柴，下地耕种，穿的仍是草鞋。村民们又开始“重操旧业”，且大部分都是编好自己穿，有的也会挑到圩上去卖。

　　“那时候每逢圩日，马安街两边有不少摆卖草鞋的，一双卖一两毛钱。”钟荣堤说，10岁那年，他开始跟着父亲打草鞋卖。因为街上卖草鞋的人多，大家都会货比三家，所以，草鞋要编得结实、耐穿才好卖。草鞋的原料以早稻最好，尤其是糯米的草秆最适合。看来朴素简单的草鞋，选草、搓条、捻平、挽圈、编织、丈量、压实、锤固十余道工序，缺一不可。虽然劳作一天才挣几毛钱，但在那个年代已令人满足。在钟荣堤的记忆中，上世纪70年代初，村中编织草鞋最为鼎盛，几乎是家家打草鞋、人人卖草鞋。

　　带着稻草进京展示手艺

　　进入20世纪80年代，随着时代的发展，鞋子的材质越来越丰富，草鞋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现在整个上宝村会编的只有3人，年轻人又不愿意学，只有我偶尔会编一编，再这样下去，这门老手艺就会失传了。”钟荣堤娴熟地编着草鞋，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钟荣堤之前搁了20多年没有编草鞋，直到2015年，他才重操旧业。

　　2015年9月上旬的一天，村党支部书记急匆匆来到钟荣堤家，说为了纪念中央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让他在月底前赶制80双草鞋。钟荣堤二话没说，当场答应。

　　“你都60多岁了，这么累的活，又催得急，能干得了吗？”老伴和儿子有所担心。但钟荣堤心里清楚，这项任务必须按时完成。于是，他从杂物间里找到编织草鞋的工具，当晚就开始编织。

　　“20多年没编，手都僵硬了。”钟荣堤说，刚开始，一天干下来浑身酸痛，手都搓起了血泡。但他依然坚持，在老伴和儿子的协助下，在规定时间里完成了80双草鞋的编织。

　　钟荣堤的草鞋做工精致，很受欢迎。近年来，随着红色旅游升温，每年县里都会向钟荣堤订购数量不等的草鞋，其名声也越来越大。让钟荣堤难忘的是，去年10月，他还受邀前往北京参加了一个“红色记忆”相关纪录片拍摄。

　　“让我坐飞机去首都北京编草鞋、录节目，连做梦都不敢想。”钟荣堤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儿子的陪同下，父子二人背上打草鞋的工具和稻草，飞往北京。“天安门好大，北京好大！”钟荣堤说，在节目录制现场，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编织草鞋。此次首都之行，来回虽只有短暂3天，但成了钟荣堤闪耀的荣光。

　　北京回来后，钟荣堤成了“红人”，每逢重大活动或节日，他被很多地方邀请去现场展示编织草鞋手艺，讲述红色故事。

　　前段时间，钟荣堤又接到订制100双草鞋的任务，正逢家中春耕春种，但为了完成任务，他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和老伴、儿子加班编织，如今100双草鞋已如期完成。

　　采访结束时，钟荣堤说：“尽管现在草鞋没人穿了，但我要让更多的年轻人知道，当年红军就是穿着草鞋去长征的。现在生活好了，千万不能忘记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