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于云 文/图
【编者按】
中秋将至,赏月、吃月饼是许多人熟悉的过节方式,然而中秋扎花灯、赏花灯的传统,却并不多见。在赣县区的田村古镇,一项名为中秋“吊花灯”的习俗已流传千年,至今仍被默默守护。花灯文化源远流长,制作工艺繁复精细,传承之路更是任重道远。本期推文,带您走近一位花灯文化守护人的故事,看他如何以竹为骨、以纸为肤,以匠心坚守一盏灯,照亮一条不曾熄灭的文化之路。
中秋临近,赣县区田村古镇再度热闹起来。大街小巷琳琅满目的花灯,将古镇的中秋氛围点燃。据悉,“吊花灯”是田村欢度中秋的传统习俗,已有1400多年历史,延续至今。它与田村黄元米果一样,成为田村声名远扬的文化符号。
“田村花灯云灯宫灯麒麟灯灯灯灿烂,非遗艺术剪纸雕纸彩绣纸纸纸辉煌”——这是2020年赣县区“文化惠民”活动会场的一副对联,道出了田村花灯的底蕴与璀璨。
一
田村花灯久负盛名。早年,田村每三年(逢子、卯、午、酉年)便举行盛大的中秋花灯节,自农历八月初一出灯、悬灯,至八月十五落灯、焚灯,历时半月之久。届时,整条老街挂满各式灯笼:宫灯、走马灯、风景人物灯、戏曲故事灯;宝盖灯、牌楼灯、龟纹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吸引邻近乡镇乃至兴国、于都等县的百姓慕名前来观灯。田村花灯节一度红极一时,“人人盼看吊灯”盛况空前。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田村亦举办过数届中秋花灯节,社会影响深远。其间,还涌现出以“江南花灯王”刘盛涵为代表的多位花灯制作“民间艺术家”。
随着时代发展和社会变迁,受经济大潮冲击及老一辈艺人相继离世的影响,田村花灯由盛转衰,甚至一度濒临失传。然而,古镇自有文化守望者。“老祖宗的手艺,岂能在吾辈手中断绝?”于是,默默守护花灯的刘云武,逐渐走入公众视野。
二
年过六旬的刘云武是田村镇联群村人。其父刘菊生16岁师从兴国师傅学习花灯制作,深得真传,扎灯技艺尤为精湛。他所制花灯玲珑精致、惟妙惟肖,堪称一绝,历届中秋花灯节中,其作品皆为重头戏,广受观众喜爱。
受父亲影响,刘云武自幼喜爱扎花灯。父亲扎花灯的每项工作、每道工序,他都认真观摩、悄悄模仿。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参加工作后,刘云武都未放弃这门手艺。见儿子如此痴迷,加之自己年高体衰,难以再胜任精细劳作,为使技艺不失传,刘菊生将扎灯“绝技”悉数传授于刘云武。
在父亲口传心授之下,刘云武的扎灯技术突飞猛进。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全面掌握了父亲的手艺。1986年,田村镇举办改革开放后首届花灯节,刘云武与父亲共同制作的各式花灯大放异彩,赢得观众连连称赞。1992年,父子合作制作的两米多高“隔花灯”,以“层层灯层层花”之妙,令人拍案叫绝。2004年,田村镇再次举办花灯节,刘云武在父亲指点下完成各类花灯制作,展出后好评如潮。2018年,他应邀赴赣县区客家文化城进行花灯现场制作与展演;2020年,他参加上犹县“客家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传承人培训班”学习交流;2021年,代表田村镇在赣县区惠民文化周活动中现场制作并表演花灯技艺;2023年,送往龙南世界客属恳亲大会展出的12盏花灯、10对云灯均获好评,并荣获证书。
三
为深入挖掘田村花灯文化,更好地弘扬这项花灯制作技艺,笔者采访了区级非遗传承人刘云武。彼时,他正在工作室中扎灯,便顺势聊起了花灯往事。
刘云武一边糊纸,一边交谈。他介绍,田村花灯历史悠久,始于唐,盛于宋,鼎盛于明清。它吸收了中原灯彩艺术精华,经世代艺人实践创作,融剪纸、纸雕、彩绘、填绣、挤粉、染片、硬化等众多民间技艺于一体,造型奇特、制作细腻、装饰精巧,堪称“江南一绝”。
刘云武说,制作花灯首重图案构思,之后依扎架工艺流程,逐步完成选料、破篾、刨篾、画墨、打键、火烘弯角、接口连扎、灯架绑扎定型、糊贴、纹花局部设计与布设、点缀装饰等工序。
为精进图案设计,他订阅了大量美术杂志,自学设计、绘画等课程;四处拜师,求教于油漆老师傅、绣花老匠人;广泛结交花灯爱好者,交流图案设计与色彩搭配;积极参加各类非遗文化培训班;衣兜中常备纸笔,每见心仪图案或萌生新构思,便立即记录。持之以恒之下,刘云武所设计的图案日渐形象灵动、栩栩如生。
“花灯框架以竹扎制,选竹极为讲究。不是所有竹子都适用——老竹韧性不足易断,嫩竹刚性不够易软。应选表面光滑油润、节长直挺、无虫害的青黄皮毛竹。小型或圆形灯以2~3年竹为佳;中型灯宜用3~4年竹;大型灯体积大,最好选用4年以上竹材。”
刘云武娓娓道来选材与裁料要点:“裁料须按灯架尺寸略放10~20厘米余量,划墨时应避开竹节,以防竹材弯折断裂。裁料宁长勿短。”
一盏灯糊纸完毕,刘云武轻呷一口茶,说道:“扎花灯是细活,最磨耐心,也最考验细心。每种材料都需精挑细选,每道工序都须精工细作。”
他拿起一根竹篾说,破篾是扎灯匠的基本功,也是决定灯架质量的关键。传统技艺讲究破“侧篾”而非“扁篾”。为练就此技,他的双手吃尽苦头。言毕,他伸出手,露出道道长短不一的伤痕。
“刨篾分扁向‘方条’与扁向‘侧扁’两种。方条多用于彩灯柱梁支架,侧扁较薄,适用于弧形、圆形编扎。刨篾是否均匀,也直接影响灯架美观。篾刨得好,后续糊贴装裱事半功倍。”
“刨好条篾后,需按灯架尺寸画墨。墨线应画在条篾正青背面。圆灯不同角度转弯需特别注意墨口位置,务必画于正青背面,且避开竹节——竹节硬脆,易折;亦不可画在竹青正面,否则弯折时也易断裂。”刘云武指着桌上画好墨线的刨篾,细致讲解。
“打锯亦非易事。须按墨线以细路钢锯锯破,深度需恰到好处:太深易断,太浅易裂。”刘云武笑道。
他讲解极尽详细,不时配合手势操作,犹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谆谆教导学徒,唯恐笔者听不明白。
“接下来是火烘弯角与绑扎。将开好口的竹条双手轻按破口,微微左右弯动,于煤油灯或烛火上烘烤,至竹青渗出竹油、质地变软时缓缓弯至所需角度。”
“灯架绑扎,先要搓好棉纸绳。搓绳技术性强,需长期练习才能掌握。绑扎时要注意接口衔接得当,操作谨慎。同时根据纸绳松紧顺序绑扎,边圈边用手搓拉,确保扎紧扎牢。”
“最后一道工序是糊贴,这是决定花灯形态美不美观的关键。需灵活协调色彩,以彩纸或绸布下料,按具体形态着色,根据物体形象特征配置色调,达到立体平贴、协调统一的效果。要把握好每块布、纸的软度与空间,糊量适中,贴出整体完美灵动的形体。”刘云武指着刚完成的花灯说道,言辞间洋溢着自豪与喜悦。
听他如数家珍地讲述,望着厅中悬挂的各式精美花灯,笔者深深感动于他的执着,折服于他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工匠品质。
四
刘云武表示,花灯制作是“绣花活儿”,既需文化底蕴,也需精益求精的“绣花精神”。从选材至成灯,每道工序皆是细活,容不得半点马虎。
如此严谨的态度与苛刻的要求,并非人人可及。而热爱家乡、好学善思的刘云武,正是花灯制作的传承良才。
随着科技发展,光、电、声等技术广泛应用于文化艺术,为文化传承注入新动力。现在的田村花灯亦借助现代科技“神力”,实现创新与发展,使这一古老艺术更加绚丽灵动、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