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加福
儿子很小的时候,曾经在他姑婆家住过半年多。此后,我们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与姑姑的联系,更多的是依靠电话维系。
姑姑说想儿子了。2021年暑假,我们一家踏上了去姑姑家的路途。
姑姑家在白鹅乡一个叫羊口的小村庄,与县城相距约百里。羊口村是一个普通的赣南山村,四周青山环抱,站在姑姑家门口,可以看到清澈的贡水绕过村庄脚踝,向赣州方向流去。
路,还是通往姑姑家的乡村公路,只是新修了柏油马路,变得宽阔平坦,一直通到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老婆说,哎,今天坐车怎么没有感觉到难受了?女儿笑了,没有一点颠簸,当然不会晕车。
大自然的田园风光在我们下车后扑面而来。青的草,绿的树,各种色彩鲜艳的花,东一丛,西一簇,那么随意地点缀着一幢幢精致漂亮的小楼。阳光毕毕剥剥地洒在安静的大地上,使绿的更绿,红的更艳,天地间也开阔了不少。我想到陶渊明的诗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姑姑站在屋前迎接我们。六十多年的风雨染白了她的鬓发,但脸庞上总荡着豁达平和的微笑。见到我们,捉住我们的手,不停地嘘寒问暖,亲人相见的喜悦抚平了她额前的皱纹。姑姑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浓郁的亲情从心间弥散开来,姑姑一边热情地端出一堆食物:葡萄、西瓜、花生、苞谷等,一边招呼我们,“都是自家果园菜地种的,你们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待我们坐定后,姑姑起身要与姑爷去抓鸡,中午好炖汤喝。我连忙跟过去说:“姑姑,都是自家人,中午就随便吃点吧,鸡留着以后带到集市上卖。”姑姑不听,径直朝鸡群走去,一把米撒到地上,十几只鸡飞快地围拢过来啄食。姑姑说,我们小的时候,想什么都吃不着。自己家养的鸡鸭一只都舍不得吃,全部拿到圩镇换钱。现在不同了,舍不得出售了。
我理解姑姑前半句话说的实情,因为我也有亲身经历,记得读小学初中那会,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窘迫,人们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够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那个时候的小孩,都眼巴巴地盼着过年过节呢。
为何现在农村人家的鸡鸭都留着不卖了?我不禁好奇。
姑姑的话匣子打开了,现在农村的日子变好了,谁会在意卖鸡鸭的那几个钱,自家养的鸡鸭,都是吃谷粒长大的好东西,营养价值高。小时候不要说零食,连饭都吃不饱。吃过野菜,还咽过糠。后来,包产到户了,农民才慢慢吃饱肚子。
望着上了花甲之年的姑姑,我问,现在家里还种田吗?
还种,当然种。现在国家越来越重视农村,政府的政策好,山沟旮旯的田地都会派人去修整好道路。为了鼓励老表作田,村里还给每家每户统一翻好地,发稻种发禾秧,农民只负责种好,管理好。这样好的时代,我们当了一辈子农民才逢上,怎好意思不好好种田?
说话间,姑姑抓了一只鸡,交到姑爷手里。姑姑从鸡窝里捡出几个新鲜鸡蛋,对我说,等下带一些回去吧,我和你姑爷每天早上都会吃一个鸡蛋。很多城里人特意托人过来买,有时候还买不到呢。
看到姑姑手里的鸡蛋,我记起母亲跟我讲的一件事情来。有一次姑姑趁大人不在家,去鸡窝捡了两个鸡蛋回来煮。正吃着的时候,被刚好回来的奶奶撞见了,奶奶不由分说,上来甩手给了姑姑一个耳光。结果,姑姑手上拿的鸡蛋被打落在地,蹲在地上哭了很久。母亲告诉我,那时,家里的鸡蛋是要拿到集市换钱的,都是因为饿得慌、馋得慌,年少不懂事的姑姑才会擅自去煮鸡蛋吃。
姑姑叫我跟她去田里摘些青菜回来,顺便带我去责任田看一眼。
姑姑的房前屋下就是田野,绿油油的一片,像一块巨大的地毯。十多亩水田里种植着碧绿的水稻,此刻已经包浆、分蘖,忙着抽出稻穗。紧挨着水田的是葡萄果园,里面的葡萄已经熟透,黑玛瑙般地挂满了枝头。姑姑告诉我,这里的村民还有的种植百香果,最多的是种植脐橙。“要说日子好过,就是最近十几年的事。”姑姑一脸的满足。
吃午饭了,一张圆桌摆满了姑姑忙活大半天的成果,儿子高兴了:“这么多好吃的呀!”呵,姑姑劝客人吃菜的方式也改变了,对儿子说:“不能单吃肉,还要吃蔬菜哈,荤素搭配,身体才能健健康康。”
一家人吃着丰盛的午餐,聊着家长里短,感觉幸福就在村庄的上空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