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芳
乡愁是一个凝情结缘的词,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乡愁,我的也不一样。
我的家乡在赣州市南康区蓉江街道麻田村,一个叫堆塘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小,小到只有一个姓氏,十多户人家;这个地方又很大,大到装下了我童年的整个世界。
小时候,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叫“堆塘”,总是追着年纪大的长辈一遍遍询问,他们却总是说,你去祖厅门前那口池塘看看就明白了。那口池塘中间凸起个小土堆,土堆池塘,简称堆塘。这也太草率了些,小小的我总是心有不甘,明明可以有个洋气的名字,比如“岛”之类的,为什么偏要叫“堆”呢?
抛开家乡的名字不说,这里的一切都好,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住在这里的人既是乡亲,也是宗亲,男人统称“鸿丁”,女人统称“客女”。平时各个小家庭的关系都很和睦,排字论辈,逢人不是大爷叔伯,便是姑婶嫂子,抑或是兄弟姐妹。
最能见证这种关系的是宗氏祖厅,一间历经百年的客家祠堂。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所有客家风俗都能在这里找到。它像一名须发皆白却目光炯炯的智者,又极像是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呵护着一代又一代从这里出生的后辈。
儿时的我,很喜欢跟着小伙伴们躲到这里来捉迷藏。在没有祭祖、红白大事的时候,这里常常会用来存放草垛和草木灰。干燥又蓬松的草垛,一堆又一堆,像一个个蒙古包,钻进去躲在里面既透气又隐秘,成了我们小孩子捉迷藏的天堂。有时我们还会爬上草垛,从这一堆跳到那一堆,而它们总是张开温暖的怀抱,迎接着我们兴奋的一跳,把我们小心地护在怀里。当我们玩累时,还会爬上草垛随意一躺,卧在上面休憩、聊天,透过祖厅屋顶的天井,望着头顶上的四角天空,或白云朵朵,或雨帘坠池,一切是那样的美好。
当然,要说美好,自然少不了祖厅办喜事的时候,尤其是逢婚嫁喜事,那简直比过年还令人开心。媳妇娶进门,客女嫁出去,方圆几里的人都可能会跑过来看热闹,沾沾喜气,抢点喜钱或喜果子。
如果是迎娶,祖厅的高堂就会燃起大红的喜烛,在门口设置火盆。新娘子迎到后,喜婆婆会牵着她跨过门槛,越过火盆,来到高堂前“坐喜篮”,之后再行拜堂礼。小时候不懂什么是“坐喜篮”,只觉得放把椅子在簸箕里面,让新娘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好奇怪。我们这些孩子围在琳琅满目的嫁妆边,一边掏着嫁妆里面的喜糖、喜果子吃,一边听着大人们对新娘子手艺的啧啧赞叹,等待拜堂礼的到来。
若是遇上嫁女,那也是要从祖厅送出去的。迎亲的队伍到了这里,先得去祖厅“闯门”。我们小孩子最喜欢这拨热闹了,全都堵在门口,等着新郎官来撒喜钱。当大把大把的零钱、花生、红枣、桂圆……混合着从门缝撒进来时,我们哪还顾得着堵门了,全都疯抢起来,迎亲队伍“攻城掠地”轻而易举就进来了。从此,这里又多了一名姑爷。
岁月流转,人事变迁,但那草垛、那乐园,那堆塘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风烟,每一次想起来都还是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