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蓉
兴国新增了一处网红景点,叫“小城故事”。那里是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现在改造得怎么样了?假日,我兴致勃勃前往游览,一边走,一边回忆起刚进城生活时的情景。
“小城故事”的前身是兴国具有千年历史文化的老城,那时不叫“小城故事”。四十多年前,从高处俯瞰,那块区域的街道组合起来就像一个“土”字,步行街与大街从北向南连起来是那笔“竖”,横街与背街连起来是上面那一“横”,西街与东街连起来是下面那一“横”。
我进城那年,七岁,父母还在下放的农村,六叔先回城,我随六叔进城读书,住在六叔单位的宿舍里。六叔的单位五交化公司在大街,大街两边多为两层商铺板房,有骑楼。每天早上,商铺店主一块一块地卸下木板门开门营业,暮色四合则关门收摊。那时的兴国城区没有夜市,天黑之后,街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清冷地闪烁。国庆节那天,县委、县政府和几个大型单位会扎彩门,再挂一串彩灯。那是我童年见过的最美的夜景,每年国庆节晚上我都会特意上街看彩门。
我上小学常常走步行街,步行街长大约一百五十米,两旁零星有几个摊贩,卖些针头线脑。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兴国,政府在步行街两旁搭了整齐的铁皮顶棚子,供商家做生意,好像一夜之间,街无虚棚。这条街的商家大多卖布、衣服、鞋袜,也有卖电子手表、珠子项链、手工艺品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这里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九岁那年,六叔结婚了,父母也返城了。我和父母、两个弟弟、爷爷奶奶,一家七口,在西街后面租了一间房住。那间房大概二十平方米,门槛高及小腿,白天进屋要开灯才能看清东西。
西街两边也是店铺,大多卖油盐酱醋、香蜡爆竹等日用百货。商店门口,还有来自各乡的临时摊贩,或卖黄白豆干,或卖竹器铁器,或卖菜籽豆苗。逢年关时节,兴国南乡出产的红、白蔗糖,摆在街两旁,卖给各家做糖果用,生意特别红火。那时,西街狭窄人多,拥挤难行,却是县城最热闹的市面。西街最吸引我的是茶馆门口摆的炸米果,每次经过,我都会垂涎三尺。父母平时给不了我零花钱,我也不舍得用积攒的压岁钱来买炸米果,我的压岁钱要留着到东街去用。
东街和西街差不多,不同的是东街的尽头有三棵千年古榕树,树下有一个地摊,整齐地摆放着连环画,两分钱租一本,只能坐在地摊旁的小板凳上看,不能带走。我的零花钱大多用来租连环画了,这些连环画,是我童年的精神食粮。
大街、西街、东街……便是我要去看的“小城故事”。
重返这里,我惊喜不已。“小城故事”的主干道是原来的大街,宽阔的路面铺着仿青石板,法国梧桐静静地伫立在街道两旁,阳光透过宽大的叶片,斑驳的光影洒在地面,营造出浪漫舒适的氛围,我不禁放慢脚步,感受这份独特的韵味。
“小城故事”既不是对旧城区原样的修复,也不是全部推翻重建。它保留了青砖灰瓦、红石木窗的一些古建筑,又增加了具有现代风格的摩天楼、玻璃屋。走进它,仿佛走进了一幅江南古朴的画卷,又仿佛在聆听一个新兴城市的故事。
客家人的骑楼,讲述着光阴的故事。东街、西街、摇篮井巷,熟悉的地名,让回乡的游子瞬间找到安放乡愁之所。锦隆祥、王安嫁妆、平固集市,一些老字号的商铺走过几十年的风雨,如今依然生意兴隆。这些店铺是改革开放给百姓带来的果实,也承载着一代人岁月的记忆。
夜幕降临,“小城故事”华灯璀璨,流光溢彩。咖啡馆、奶茶店、面包屋、麦当劳,随处可见打扮时尚靓丽的姑娘小伙。广场上,孩子们在喷泉边欢笑嬉戏,在蹦蹦床快乐追逐;年轻人弹着吉他,跳着街舞;老年人闲庭信步,唠着家常。“小城故事”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
如今的兴国人民不仅物质生活丰裕富足,精神生活也多姿多彩。博物馆、美术馆、科技馆,游人络绎不绝。汉服馆里,几个爱美的女孩正在对镜梳妆,簪花拍照。古戏台上,兴国山歌擂台赛,如火如荼。东街,千年古榕树依然根深叶茂,苍翠挺拔。当年的地面书摊,变成了宽敞明亮的书屋。我在书屋,真切地感受到了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