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屹 肖章荣 记者 李森 文/图
近日，夕阳西下，暑热渐退，家住于都县贡江镇红旗村东门二段的李运华和往常一样，用轮椅推着98岁的父亲李观福，来到离家不远的中央红军长征集结出发地纪念园遛弯。夜色中，于都河水静悄悄地流着，将人的思绪带向远方。
2019年5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于都，接见了9位红军后代及革命烈士家属代表，其中就有李观福老人。李观福的父亲李连兴当年参加红军，1934年牺牲。
“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回想起受接见时的情景，李观福感动依然，“没想到我这么大年纪了，仍然有机会和总书记握手，并且总书记还向我问候。”
当天会见结束后，李观福立刻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儿女和孙子、曾孙，就连远在湖南生活的大女儿也分享了这份喜悦。回到家后，他像许多年以来坚持的那样，来到母亲丁招娣的画像前，喃喃地将这一喜讯告诉了母亲。
其实，丁招娣并不是李观福的亲生母亲，她是李连兴的第二任妻子。李观福出生时，其母亲因难产不幸去世，留下李连兴、李观福父子俩相依为命。1932年，18岁的丁招娣走进了这个家。她嫁给李连兴时，李观福已经八九岁了。1933年，李连兴积极响应党和苏维埃政府的号召，参加红军，投身到了反“围剿”战争中。个子高大、读过私塾的李连兴作战勇猛，很快入了党，后来成为红三军团三连指导员。李观福依稀记得，父亲李连兴有次回家时，腰上挎着驳壳枪，“威风凛凛的，很神气！”
“我要出发了，观福还小，要好好照顾他，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因为战事惨烈，部队需要转移，李连兴抽空回家，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妻子丁招娣。心生不舍的丁招娣含泪答应了：“放心吧，观福就是我的亲儿子！”
从此，丁招娣一心一意照顾小观福，既当爹，又当妈，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1934年10月中旬，中央红军主力在于都河畔集结出发，开始战略转移。河水奔流，人潮涌动，送茶、送饭、送木板、送草鞋给红军的群众从四面八方涌来，和他们的亲人告别。家住于都县城东门附近的丁招娣领着李观福，先后来到东门、南门和西门几个渡口，一边为架桥的红军送粮送水，一边不停地朝红军队伍里张望。然而，丁招娣没有看见丈夫的身影，她不知道李连兴在哪个部队，在哪里渡河，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她见红军架设浮桥需要木料，便回家把门板拆下，送到河边。她告诉李观福：“说不定你爸爸过河时能认出我们家的门板，就知道我们来找过他。”
“那段日子里，他们每天都去河边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我爷爷。”李运华说。
红军离开后，丁招娣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由于缺少壮劳力，她不得不操持起田里的农活和家务。除生活压力外，丁招娣的精神也备受煎熬。“村里渐渐有了闲话，一些人说我们是‘土匪’，欺负奶奶和父亲。”李运华说。亲戚、邻居多次劝丁招娣趁着年轻改嫁，她却不愿意。“不管别人说什么，我母亲都不相信，她只相信红军一定会回来，我父亲一定会回家。”李观福说。
苦难岁月中，李观福一天天长大。在年复一年的守望中，已两鬓染霜的丁招娣，等来的却是李连兴牺牲的消息。“奶奶一直带着父亲艰难地生活着，一直在等爷爷的消息，等来的却是一张烈士证书。”李运华说。1953年，当地政府将一张烈士证明书送到丁招娣手中，那时她才知道丈夫从于都出发后不久，在福建的一场战斗中牺牲……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对丁招娣一家给予了充分照顾，家中分了更多的土地，已娶妻生子的李观福也进入县城一家百货店里当了店员，日子逐渐好了起来。丁招娣没有离开这个家，她一直记着丈夫“要好好照顾观福”的嘱托，先后带大了李运华等8个孙辈。“在三年困难时期，为了省下家中不多的口粮给我们吃，奶奶是用米糠和野菜来充饥。”李运华回忆说，“我们都和奶奶很亲，她没有生育过子嗣，但我们能感觉到她将所有的感情来爱我们这些儿孙。”
1983年，丁招娣去世后，李观福按照当地的旧俗，从老屋取下一片瓦，刻上父亲的名字，并刺破自己手指，滴了三滴血在瓦片上，然后放进丁招娣的棺材里，以这样的方式让父母团聚。
6月8日下午，记者来到李观福家采访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李运华介绍说，李观福4月因生病住院20多天，加上年岁大了，精神状态不如以前了。于都县退役军人事务局来人看望，得知这些情况后，立即送了辆轮椅来。每当天气晴好时，他和家人就会用轮椅推着李观福，和往常一样到附近的纪念园去遛弯，一般一天两次，上午八九点钟一次，傍晚时一次。来到河边，李观福常常静静地凝望着于都河水。
李观福经历了旧社会的动荡、贫穷和落后，也见证了新中国的建设、改革和发展。李连兴当年参加红军，不怕牺牲，就是为了让人民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李运华说，作为革命烈士家属，父亲一直要求后辈听党的话，永远跟党走，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信仰，诚实守信，孝顺长辈，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奶奶丁招娣用自己的一生完成了爷爷李连兴的嘱托，而父亲像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对待丁招娣，用自己的行为引导着儿孙们孝老爱亲，传承良好的家风。他们兄弟姐妹和子孙们都是这么做的。记者采访时也注意到，李运华兄弟俩都在家照顾李观福。据说李运华的姐妹及女儿女婿下班后也常回到这里看望老人。
李运华告诉记者，他对历史很感兴趣，一直想到爷爷战斗过的地方看看，以更好地了解和学习党史、军史，铭记光辉历史，更好地传承红色基因，告慰先烈英灵。
